辛金_十安

荒原上的玫瑰·20

20

出门没有多远，斯考特就找了一片林荫下的座位，示意约赫坐下，自己也坐了下来。

“埃德温的哥哥？”似乎从这次见面——或者说他和斯考特正式意义上说一共也就见了两次面——约赫还是觉得，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，斯考特的表现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变化。坐了一会儿对方却没什么开口的意思，于是约赫先叫了对方一声。

“斯考特。”

“好，斯考特。”约赫也就顺着改了个称呼。

孩子的自来熟和一脸安然的态度让斯考特有点意外，“我还以为，今天你糟糕的表现会让你想先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。”

“这个……”孩子只是耸了耸肩，眼睛转了两转，把之前尤安娜嘱咐他的话吐了出来，“没法子，我就是个镇子上摸爬滚打长大的野孩子，没人教过我这个，我自然也不会。我还以为，你们不会对这样的我有所期待。”

还一套一套的……错愕了一瞬，斯考特却笑了，“也是。”

斯考特的反应不在尤安娜教给他的应对措施之内，约赫就闭了嘴，不说话了。

“我之前就在镇子上调查过你的身世来历……”

“查到了？”约赫的眼睛却似乎亮了些，“是什么？”

斯考特摇了摇头。

“所以，你想说，我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？”眼睛里的好奇灭了火，孩子却也笑了，“不过，如果真的有能力决定，谁会想让自己来历不明。而且，所有的来历不明，也都不过是你们不知道罢了。这世界上可没有能够来历不明凭空出现的东西。”

“这话是布兰切特夫人教给你的？”如果说前面还没马上察觉，到这会儿斯考特也绝对反应过来了——前一刻还好奇着，后面马上就能变脸说出来还颇有点逻辑的反驳？而且不说别的，从最开始的说客带回来的结果：讽刺不是阿尔伯特的专长，约赫根本不会真把这些当回事，埃德温身边那三个人，会这么说话的，只有尤安娜一个。

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抓包了，孩子扁了扁嘴。

“你很好奇你的身世？”

“好奇过，后来就无所谓了。”被发现了之后，约赫也就不再用尤安娜教给他的话反驳对方了，“这么多年了，没人找我，我活得也挺好的。不过知道知道倒也无所谓，我还期待着能有一个什么传奇点的故事，到时候也能讲给埃德温听听。”孩子挠了挠头，“埃德温给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，我却好像没什么我的故事讲给他听。”

“不想寻根吗？”

“寻根？就是没有根的人，才想去寻根吧。我脚下的地方，就是我的根，所以，为什么要去寻根。”孩子的目光就像是在困惑着对方何必有此一问，“就像现在，努力生活和感受这个世界就已经花掉了我全部的力气了，哪还有工夫去想着寻根这样飘渺的事情。”

回味了一会儿约赫最后的一句话，斯考特却是确定，这话至少绝对不会是埃德温教给他的。清了清嗓子扳平了唇角的笑容，“那……你收留埃德温的理由……”

“你们怎么都要问这个。埃德温问，你们派的说客问，现在埃德温的哥哥你也来问。”

“我想问的是，你真的觉得，和你在一起，是对他最好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什么是对埃德温最好的。我只知道，至少在我到了他身边之前，埃德温不开心。而好不容易我让他开心了一点，你们出现了，他就更不开心。”孩子却打断了斯考特的话，“对埃德温最好的，漂亮话谁不会说。那你既然这么问我，我也想问你一句，你怎么就能确定，你们给埃德温的选择就一定是对他最好的？或者说，既然是对他最好的，为什么还让他难过？你们所有的这些选择，真的有和埃德温认真商量过吗？甚至，你们真的考虑过埃德温的感受吗？没错，你们都是埃德温的家人，而我只认识了埃德温一个月的时间。可是你们上一次真正认认真真和埃德温说话，已经是什么时候了？少说也得有几年了吧。要当真这样算起来，我倒要说，相比于你们，我至少能够保证，我更了解现在的埃德温，而不是几年前的那个他。”

斯考特只是认真听着，一个字都没有说。

“如果说，你都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埃德温到底是怎么样想的，到底为什么这样想，你怎么还能说，你们对他做的一切选择和判断，都是正确的？”把思考了一路的话一口气都吐了出来，孩子盘起了双臂，翻翻眼睛不再看斯考特了。“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，你们当真不认同，我也没什么办法。”

斯考特只是笑了，“你在维护埃德温。”

“那当然。”约赫倒是爽利利地承认了，“你们都不在乎他心里怎么想，我在乎。你们都不关心他过得开不开心，我关心。我当然维护他，要不然，难道还要等你们？”

“那么，你就照顾好他吧。”斯考特终于抬眼对上了孩子的眼睛，“约赫。”